古城的早市

听闻城墙根下马陵早市的热闹好久了，却总因为双城奔走，无暇一顾。这个周末没回家，一早我就散步了过来。到了市口，东方刚刚透亮，但街市里已是人头攒动，熙熙攘攘的了。

街市不宽，摊位夹道。有卖吃喝的，有卖品看的，有卖穿戴的，有卖日杂的……大到花草器物用具，小到锅刷耳勺挖子，应有尽有。在一个大姐的杂货摊前，有位阿姨拿着个精巧的小物件左瞧右看，满脸疑惑。大姐见状，连忙点拨说，清洗莲菜孔的，很实用哦。嗨，这东西都有？真是应了那句话，只有你没想到的，没有你买不到的。

边看边转，拐到了东仓门。街边一溜似串的小吃正吆喝得带劲，经不住诱惑，瞬间垂涎欲滴。起初想吃凉皮、包子，后又想吃紫卷，喝胡辣汤，最终要了份热气腾腾的豆腐脑、菜团子。豆腐脑的口味，比不上咸阳的非遗饮食名片乾县豆腐脑。菜团子蘸汁不错，酸辣Q弹，早春苜蓿的味道又香又浓。聊起早市，买饭小哥说，这地方就是个方便实惠。夏天你可以穿件汗褂吃凉鱼儿，冬天你可以缩着脖子吃镜糕，辣子尽管调，扯面放开咥，就算你走路唱秦腔也没人在意，满街高喉咙大嗓子的说话声比你响亮。

超市的蔬菜，多是常见的，且包装在薄膜里。菜市不同，既鲜且杂。新摘的黄瓜顶花带刺，韭菜一抖，掉落细沙，一把把青菜，叶子还挂着露珠。竹笋我吃过，碗口粗的却没见过。见我懵懂，一位大嫂科普说，春笋味道清淡鲜嫩，营养丰富，有利窍、化痰、消食功效，春吃鲜笋正当时！卖时令野菜的摊位最热闹，灰灰菜、苜蓿菜、荠荠菜、白蒿尖，品类不少，但带榆芽的榆钱，很少见了。小时候在乡村，榆钱不是稀罕物，每到仲春，一树树、一片片、一串串，圆圆的、绿绿的榆钱开得正盛。娘要烙菜饼、蒸菜团了，我挽起袖子就去爬树。榆树的皮很柔韧，枝条折断了，皮还连着，所以我腰上就别着大哥划篾的竹刀，削砍自如。女孩子不上树，手里握着长长的铁钩子，钩住开满的繁花条子转几圈，很快也能捋满一笸箩。可惜榆树多招虫，现在关中道上已经不多见了。

在一个菜摊前，我买了几颗叫做普罗旺斯的西红柿，一斤5元，等转悠到了街尽头，再看其他摊位，标价已是4元。问身边人咋回事？老兄答，赶早不赶急，凡事赶个巧。这会儿货拥了，摊快散了，自然降价了。我抬头一看，太阳已升了两竿子高了。大妈大婶们买东西看的仔细，挑的认真，价钱也不是由你卖主说了算。两根葱，几骨朵蒜，都得和你说道说道。生活就是这样，既有“高大上”，臭讲究，还离不开萝卜白菜酱醋茶。因而在这里，斤斤计较不是小气，挑肥拣瘦不是多事，都是寻常百姓对于生活的用心。

听到身后有争执声，我转过身来。原来是位大叔称好了菜，却发现忘了带钱包，和卖菜的摊主高了声。摊主说，两根芹菜不值钱，您拿走吧，钱改天送过来。大叔手里提了个大塑料袋，里面都是捡到的瓶瓶罐罐。他不接菜，身子向后退着说，不不不，我回家取了钱再来。摊主说，老婶有高血压，她想吃芹菜麦饭，您赶紧给拿回去吧。您有这心思，我还舍不得两根芹菜？在众人的劝说下，大叔拿着芹菜离开了。临行，还不忘回头补一句，我一会儿就给你把钱送过来。等他走远了，卖菜的摊主说，这叔我天天见，人善良勤快，就是倔的很哩。

两人你推我让的，收获了一片赞誉。

雪小禅在《味道有清欢》里写道，一个城市的菜市场，最能体现一个城市的味道。那里最民间最真实最烟火，最有这个城市细微的神经末梢。城墙根下向来不缺故事。仅从下马陵早市的喧嚣里，就能够看到生活的真实，就足以让人花心思过好每一天。

（运销集团  孙文胜）